第一二七八章 兄弟(1/2)
刘牢之心情复杂的出了城,赶回自己驻军的营地。适才卞范之和自己的一番话后,刘牢之的心情其实颇为矛盾。
来之前,他万万没想到会接到这样一个任务,要自己去说服刘裕交出火器之秘。
其实他内心里很理解刘裕。一个背叛投奔而来的人,为了自保,保留一些重要的秘密是很有必要的。那火器制作的秘密可非同小可,当今之世,火器的威力已经逐渐被公认。除了徐州李徽,谁也不会制作火器配制火药。刘裕窃知了这样的秘密,又怎能不引为法宝,那是他最大的利用价值。换作自己,恐怕也会和刘裕做出一样的选择。
但不得不说,这个秘密也是个双刃剑。桓玄明显是要争霸天下的,他怎肯受制于人。刘裕死活不肯献出此秘,桓玄定是心中不悦的。今日卞范之的意思,显然是动了杀意了。自己说出要杀了刘裕,那其实是气愤之言,也是带着试探的意思。结果卞范之不但没有制止,反而有怂恿之意。刘牢之当时便明白,桓玄和卞范之起了杀心了。
刘牢之嘴上虽然说的狠厉,但是心里其实是颇为矛盾的。刘裕背后攻讦自己的话固然可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手段确实令人愤怒。但是,光凭这些便要杀了他,却并非自己所想。无非便是断了兄弟之义罢了。这场结义本就是当时双方互不信任的情况下的一种象征性的行为,刘牢之也并没有当回事。
夏口一战,最后关头刘裕独自撤走的时候,刘牢之便已知道自己和刘裕之间的结义之情淡薄如纸。在刘裕心中,哪有什么同生共死的结义之情,关键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所以对于卞范之透露的刘裕在背后说的那些话,刘牢之并不怀疑。刘裕是能说出那样的话的。
在助力桓玄兵马大胜司马道子之后,刘裕没有兑现他的诺言。自己多次要他去同桓玄提及当初的承诺,刘裕总是找各种理由搪塞推诿,着实可恶。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没打算让自己有好日子过。
刘牢之有些不明白的是,刘裕为何要这么做?按理说自己和他之间并无嫌隙,他也不至于如此对待自己。却不知他的动机是什么。难道说,从一开始,他便只是利用自己而已。达到目的之后,他担心自己与之分功,便百般诋毁自己。又或者是自己身经百战,善于领军作战。同是归顺桓玄之人,他则相形见绌,所以不肯让自己位居他之上。那样说来,只能说刘裕本就是个卑劣嫉妒心极强之人,见不得他人好。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但眼前面临的一个问题是,自己该怎么办?刘牢之并不想杀了刘裕,自己并没有杀他的充足的理由。桓玄卞范之他们要得到火器之秘而已,却为何要怂恿自己杀了刘裕?这里边总有些不对劲。
可是,如果自己不这么做的话,桓玄卞范之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自己阳奉阴违?桓玄任命了自己一大串的职位,承诺将为自己补充兵马。不久攻入京城之后将会让自己担任扬州刺史。那可是扬州啊,扬州刺史之职只有桓温桓冲谢安这样的人物曾经担任过,自己一旦就任,岂非一飞冲天?若惹得桓玄卞范之不高兴,一切岂不是都泡汤了。自己拼死拼活半辈子,不就是图个飞黄腾达权高位重么?桓玄是要篡位的,自己必须要在此之前积累足够的从龙之功,将来才能有更高的地位。今日这件事,或许便是桓玄对自己的考验。
刘裕啊刘裕,我不想杀你,可是我似乎别无选择。念在你引荐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计较你背后的攻讦。你若是聪明的话,便交出火药之秘,主动去向桓玄卞范之认错,承认之前拥宝自重是错误的行径,或许能救你自己一命。我会尽量的规劝你,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不是我不给你机会,一切在于你自己。如果你执迷不悟,你也不要怪我动手。毕竟……我有今日也不容易,不可能因为你而放弃这一切。你明白,我除了眼下跟紧桓玄,也无别的出路了。
刘裕策马驰入自己营地的时候,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要好好的和刘裕推心置腹的谈一谈,劝他赶紧补救,免遭杀身之祸。他要和这位义弟交交心,告诉他眼下他处境的恶劣,希望他能够醒悟过来。不然得话,事情恐怕难以善了。
回营之后,歇息了片刻,刘牢之带着数十名亲卫出营前往大营南边的刘裕的营地。刘裕的豫章郡兵在夏口死伤不小,但桓玄立刻给他补充了一千兵马。如今他领着三千兵马驻扎在大营南侧,负责转运从豫章郡运来的火器弹药以及搜集的粮草物资。实际上属于后勤兵马。
晌午时分,冬阳高照,刘牢之一行人抵达刘裕军中。
刘裕得到禀报,站在大帐门口笑着相迎,神态甚为亲热。
“哎呦,兄长来啦。早起我还正想着去看望兄长呢。只是事务繁忙,只得作罢。”
若是以前,刘牢之必为刘裕亲热的态度所打动。但经历了最近一段时间,以及不久前得知刘裕在背后诋毁自己的事情之后,刘牢之看着刘裕的笑容只觉得颇为恶心。这厮生着一副相貌堂堂的样子,但行事却卑鄙阴暗两面三刀,着实令人厌恶。
但刘牢之岂会表露出来。下马拱手笑道:“兄弟有心了,这不,你没空闲,我却有空。特地找你来喝酒来了。我带了上好的桂花酒,今天秋天新酿的,今日一醉方休。”
刘裕大笑道:“来我营中,却要带酒来,岂不是叫人说我小气。兄长,我这里也有好酒,是咱们家乡彭城的烧刀子。那日有乡人去往豫章,带的几坛酒,我一直待在身边,偶尔喝两碗,以慰思乡之情。”
刘牢之一听,哈哈笑道:“那可太好了,桂花酒算个屁,家乡的烧刀子才是最好的酒,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喝个饱。”
刘裕上前来,挽着刘牢之的手道:“那还等什么?进帐入坐,我命人弄菜备酒。”
大帐之中,火炉温暖。火炉上,红泥陶锅之中汤水翻滚,香味扑鼻。刘裕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支新鲜的肥羊腿,剁开之后塞入锅中炖煮,洒上简单的佐料之后便香味诱人之极。
刘牢之坐在一旁,伸着手烘着火,神情若有所思,似乎对锅中的滚肉毫无兴趣一般。
“兄长,肉熟了,咱们可以开始了。来,先敬兄长一杯家乡的酒。你我远离彭城家乡,在此相聚,又结为异姓兄弟,当真是缘分不浅。干了这碗酒,你我兄弟相约今日,改天同归故乡,荣耀故里,再畅饮一番。”刘裕为刘牢之斟满了一杯酒,笑道。
刘牢之微笑端起酒来,送到嘴边咕咚咕咚几口喝下,只觉得一团火从口腔烧到喉咙,然后一直烧到肚子里。浑身上下顿时热烘烘的,舒坦之极。
“好,好酒。正是家乡的正宗烧刀子。天下美酒,什么杜康西凤竹叶青,什么京口老酒京城清酒全然不及,这才叫酒呢。”刘牢之大声赞道。
刘裕呵呵笑道:“还是家乡的酒对胃口,家乡雎水之水酿造出来的,才能如此。所谓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家乡人嘛。”
刘牢之笑道:“这话很是。再干一碗。”
两人连干三碗,甚是舒坦。那彭城烧刀子,是高粱酿造的酒水。彭城之地,雎水流经,灌溉的正是雎水之流。酿酒用的水也是雎水之水。生长于彭城的刘牢之和刘裕倒是从小便喝着雎水的水,吃着雎水灌溉的粮食,所以家乡的滋味确实一尝便知。
只是这烧刀子酒意甚为猛烈,连干三碗,就算酒量很好,却也有些遭不住了。红泥的火锅和羊肉一蒸腾,两人竟然都有些熏熏之意。
“吃肉吃肉,不然要醉了。”刘裕道。
刘牢之哈哈笑着,指着刘裕道:“这三碗便醉了?你不成啊。”
刘裕道:“岂能同兄长相比?”
说话间,刘裕为两人捞了大块的羊肉放在碗里,两人撕扯大嚼,只觉得鲜美无比。
吃了几大块肉,两人终于能喘口气了。擦了擦手,又喝了半碗酒,刘牢之笑道:“贤弟可知郡公何日进攻京城?”
刘裕道:“东府军挡住去路,攻京城?呵呵,怕是遥遥无期。李徽那厮,怎肯退出三郡?军师前往商议,怕是无功而返。恐怕我们要同李徽先打一仗了。”
刘牢之微笑道:“李徽怎是郡公对手,我大军聚集已有二十余万,旦夕便可摧毁他们。李徽若识时务,便不会迎战。”
刘裕呵呵笑道:“兄长,你对东府军知道多少?你对李徽又了解多少?我奉劝兄长一句,此番作战,兄长还是不要当出头鸟的好。那日你说领军打前锋,我便有意规劝你,又怕你多心,说兄弟瞧不起你,不信任你的能力。那东府军火器凶猛,战无不胜,和他们交战,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举。郡公按兵不动,便是因为忌惮李徽。依我看,李徽若不让道,不如适可而止,集聚力量徐徐图之。可惜啊,郡公和军师以及桓谦桓嗣桓伟他们恐怕不这么想。我们也不便多言。”
刘牢之微笑道:“原来贤弟是这样的想法。不过李徽有火器,我们不也有么?你所制造的火器,不正是徐州所得么?”
刘裕笑道:“话虽如此,但我方火器……数量不足。还需全力打造,方可成气候。可惜郡公……爱惜钱物,拨款缓慢,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加之制造火器也急不得,我豫章作坊人手也有限,此刻交战,火器方面必是劣势。”
刘牢之点头道:“原来如此。兄弟,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刘裕道:“兄长请说。”
刘牢之道:“郡公恐怕并非爱惜钱财,火器如此凶猛,他怎不肯拨付财物,让你造出更多的火器装备军用?据我所知,是因为你只用自己带来的工匠打造,不肯让他人知晓火器之秘,故而制作缓慢。贤弟,是不是这么回事?”
刘裕愣了愣,呵呵笑道:“兄长知道的还不少。”
刘牢之笑道:“我所知的还不止这些呢。据我所知,郡公要你献出伏火方和火器打造的蓝图,你却拒绝了。惹得郡公不太高兴。贤弟,你这又是何苦?”
刘裕眉头皱了皱,沉声道:“兄长,此事你还是别管了。这是我的事情,跟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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