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回 鸿钧细解魔神秘，道祖详陈诸劫危（2/2）
"；黯灭的无垢业火若抽离，这世间便没了'；悔'；。凡人不会因愧对父母而学医，圣人不会因错杀生灵而开坛讲法。你们看那孽火中升起的白莲——正是罪孽逼着众生在泥沼里种莲花，若无业火的淬炼，哪来的因果轮回？"；
"；至于荒熵的枯朽与不朽泉眼……盘古要的从来不是永恒，而是'；刹那的永恒'；。昆仑沙漠的绿洲会死，但沙狐饮过泉水的子嗣，会记得绿洲存在过。就像凡人明知会死，却偏要在墓碑上刻'；永垂不朽'；——这矛盾，才是生机的根。"；
此时众人眼前又出现一幕景象：太初魔神的时间睫毛在殿中飘落，化作破碎陶罐上的锈迹、消散炊烟里的焦香。
"；太初的光阴碎片若全收走，这世界便成了可不断来回展现的画卷。你们以为凡人憎恨'；覆水难收'；？不，他们恰恰爱着破碎的陶罐盛过青梅酒，爱着消散的炊烟曾暖过娘亲的手。正是这些不可逆的刹那，才让生灵懂得'；珍惜'；二字重逾千钧。"；
道祖话音刚落，衍化圣君的左手拇指在女娲掌心显形，化作双头蛇蜕下的鳞、天生六指孩童画出的星图。
“至于衍化的失控……”道祖忽然轻笑，“盘古当年劈开混沌时，斧刃溅起的火星都是不规则的。畸形胎儿会被天地淘汰，却逼着医者钻研胞胎术；六指孩童画出的星图，百年后成了天庭星官的参考。你们看，连天道都在利用这些'；错误'；——这才是盘古世界的狡黠处，它不需要完美的法则，它需要的是'；会犯错的可能性'；。”
殿外忽有彩凤衔来昆仑雪水，在金莲圣母脚边凝成冰晶，内里封存着一粒千年沙狐的牙。
"；当日五位魔神之所以能够逃走，并不是盘古不能将五魔神杀死，而是他故意撒下的'；世界的种子'；。"；
鸿钧道祖的声音忽然温柔，如盘古开天时的第一缕清风，"；你们以为紫霄宫为何又叫太虚幻境？因为这方天地本就是'；不完美的完美'；，就像当年我求盘古留他们本源时所说的：'；混沌需要灭世的魔神，但新诞生的世界……需要会疼、会哭、会在伤口里开出花的、不完整的神。'；"；
金莲圣母忽然明白，为何不朽泉眼周围的草木，总在枯萎与重生之间轮回——那不是荒熵与盘古的对抗，而是盘古特意写下的批注：允许凋零，允许遗憾，这才是永恒的呼吸。
在座的都是圣人，平素呼风唤雨、上天入地，都是手到拈来，自认为在这方天地间也是一方大能，却从未从这么高的角度考虑过问题，紫霄宫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着诸位圣人各异的神情——元始天尊握着盘古幡的指节发白，通天教主的九霄弑神枪第一次不显杀伐，女娲娘娘的山河社稷图无风自动，露出凡人在荒漠种莲的画面……
鸿钧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圣人者，非灭世之刀，乃掌灯之人。当魔神的本源化作人间的'；疼'；，你们要做的不是止痛，而是在疼里，给苍生造一片可以哭、可以笑、可以长出野蔷薇的天地。"；
众人尽皆拜服，都在细细咀嚼鸿钧所言，其中似蕴含着无尽道蕴，大殿中一时鸦雀无声。
良久，如来开问：“盘古和道祖的良苦用心，贫僧懂了。可是，倘若五大魔神依旧执迷不误，要来盘古世界寻回他们丢失的法则，以完全修复自己的伤口，占据我们这片世界，那我等又将如何？”
鸿钧目光深邃，缓缓起身，袍袖拂动间似有混沌气息流转，他并未直接作答，而是望向紫霄宫外那无尽的虚空，开口道：“盘古开天辟地，留下这方世界，亦留下诸多制衡之道。然魔神执念深重，若执意恢复，必引动天地大变。”
言罢，鸿钧抬手一挥，虚空之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溟墟魔神操控着混沌潮汐，试图连通空间裂痕召回本源；黯灭魔神点燃罪魂灯，让世间罪孽如洪流般涌动；荒熵魔神盘坐于昆仑山麓，不朽泉眼周围光芒大盛；太初魔神手持刹那箭，穿梭于时间长河，搅得时空错乱；衍化圣君在混沌边缘，以诡异符文开启造化玄阵，引得生灵躁动。
“诸位，魔神一旦补全，这世界的法则将如崩堤之水，再难掌控。”
鸿钧神色凝重，目光一一扫过众圣人，“在坐列位，皆是这方天地的顶尖存在，在这片世界中出生、悟道，尔等所守之道，皆与这世界相连，届时，诸位的力量亦会受到牵连。”
此时，元始天尊上前一步，恭敬问道：“道祖，依您所言，我等便只能坐以待毙？听任魔神补全自身法则？”
鸿钧微微摇头，目光落在金莲圣母手中的诛仙剑上，道：“自然不是。混沌世界蕴含三千大道，除去五魔神与为师，其余大道尽皆融入盘古世界之中，才演化出这片大千世界。莫说五位魔神，即使五十位、五百位魔神前来，我盘古世界皆有应对之法。只是，这应对之法，或许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盘古去世散功之时，传我造化玉牒，执掌这三千大道，若万不得已之时，吾自可以这三千大道来抵挡，只是，这片世界的生灵，恐怕就要遭殃了……”
说完，众人眼前又现出一幅幅场景：
魔神来袭，道祖抽出盘古世界的水之大道迎敌，从而导致整个世界的江河断流、沧海变桑田。大地因缺水而干裂，一道道狰狞的裂痕仿若巨兽的大口，吞噬着世间万物。干涸的河床中，鱼虾的尸体堆积如山，散发着腐臭气息。
为抵挡魔神愈发猛烈的攻势，道祖不得不抽取木之大道。一时间，漫山遍野的树木瞬间枯萎，失去生机，它们的枝干变得干枯脆弱，轻轻一碰便断裂纷飞。原本郁郁葱葱的森林，眨眼间化作一片死寂的枯木地狱，飞鸟无处栖息，走兽失去庇护之所，只能在绝望中奔逃。
土之大道被抽取后，大地开始剧烈颤抖，山峦崩塌，平原下陷。原本肥沃的土地变得贫瘠荒芜，沙尘漫天飞舞，遮天蔽日。昔日繁华的城市被黄沙掩埋，只留下残垣断壁在风沙中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沧桑……
目睹这一切，众圣人皆面露不忍之色。
女娲娘娘眼眶泛红，轻声叹息：“如此一来，世间生灵何辜？”
通天教主紧握双拳，怒目而视：“道祖，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既能抵挡魔神，又可保全生灵？”
鸿钧神色凝重，缓缓摇头：“这是盘古世界与魔神之间的宿命对决，若真到这一步，我断不会将盘古兄所创的大千世界交于魔神之手，就算拼得重开混沌，也要将其镇压。”
说罢，鸿钧掌心出现一团朦胧的混沌之光，其中似有万千法则交织，他凝视着这团光，轻声道：“混沌之初，本无秩序，是我兄盘古以大毅力开辟天地，定下规则。然混沌从未消失，它一直在世界的暗处蛰伏。有时，为了新生，需得回归混沌。”
鸿钧道祖目光深邃，神色孤寂，仿若世间一切兴衰都在他的眼眸中流淌。他微微眯眼，悠悠开口，声音仿若从无尽岁月的深处传来：“尔等可知，在尔等降临之前，这方天地已历经五次重归混沌之劫。每一次，皆与我脱不了干系。”
“首次，奥陶纪大灭绝。彼时，域外魔神窥伺盘古世界，魔力肆虐，搅乱天地灵气。极寒之气如汹涌潮水，瞬间冰封四海。我手握造化玉牒，感知天地将倾，生灵涂炭。犹豫再三，终是无奈发动玉牒之力，引导这场混沌重归。”
“看着冰川迅猛扩张，沧海冻结，八成五的生灵消逝，我的心仿若被重锤敲击。可我深知，不破不立，只有让世界回归混沌，才有重生的可能。那一刻，天地间唯有我一人，守着这片死寂，等待新生的契机。”
“第二次，泥盆纪大灭绝。混沌深处，邪恶生灵潜入，以诡异之力搅乱沧海灵气。海中水族精怪、奇异海兽纷纷在灾祸中陨落。我再次面对抉择，望着生机锐减的世界，长叹一声，再次催动造化玉牒。”
“在混沌重归的过程中，我独自徘徊于天地之间，周围是无尽的黑暗与死寂，心中满是孤寂与沉重。”
“至于第三次，二叠纪大灭绝。太古炎魔觉醒，地火之灾肆虐，深海玄阴之气逸出，天地失序。我看着超九成五的生灵灭绝，心如刀绞。但为了世界的未来，我咬着牙，借助造化玉牒的力量，让世界重归混沌。”
“那一段时光，我置身于混沌的漩涡之中，周围没有一丝生机，唯有我守着这即将重生的希望，孤独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三叠纪大灭绝，异域时空势力侵入，时空淆乱。身形巨大的鳞甲兽族在混乱中元气大伤。我站在天地之巅，俯瞰着这一切，眼中满是悲凉。又是我，凭借造化玉牒，开启混沌重归之路。”
“在混沌的黑暗中，我独自坚守，等待着新秩序的萌芽。”
“而最近一次，白垩纪大灭绝。蕴含混沌之力的星辰撞击盘古世界，大地震动，天崩地裂。灵植衰败，灵食链条断裂，众多称霸一时的兽族灭绝。我再次动用造化玉牒，引导世界回归混沌。”
“这一次，我站在混沌的边缘，望着曾经繁华的世界陷入黑暗，心中的孤寂达到了顶点。但“吾深知，每一番重归混沌，俱为一场酷烈之磨砺，亦乃新秩序萌生之契机。”
鸿钧道祖目光如炬，缓缓扫视诸圣，声若洪钟，悠悠开口，“今时今日，这方天地又一次伫立在第六次灭绝之边缘。尔等皆为这方世界孕育而出，实乃其兴衰之关键。
一旦世界重归混沌，所有法则便如泡影般消散，尔等身上所蕴之磅礴伟力，亦将如东流之水，倾数反哺于这片天地。彼时，尔等连同这方天地间的亿万生灵，皆会在混沌的汹涌洪流之中，灰飞烟灭，不留半点痕迹！”
“摆在尔等面前，现今尚有两次契机。
其一，趁众魔神尚未补全自身法则，诸位可凭借这天地间的法则之力，主动出击，直捣混沌外域。
全力摧毁其法阵，捣毁其巢穴，将魔神们的肉身与神魂一同诛灭，使其形神俱灭，如此，方能永绝后患，令其再无可能对盘古世界构成威胁。
此一役，必定艰难险阻重重，但并非毫无胜算。若能齐心协力，趁其羽翼未丰之时，或可将这场危机扼杀于萌芽状态。”
“其二，倘若魔神已然补全法则，那这天地间与之对应的五条大道便会消逝。
空间不再有裂隙，盘古世界将失却进步之可能；凡人没了悔意，因果律将出现缺失；不朽泉眼不复存在，从此再无不死之修士；时间能够随意回溯，整个世界必将陷入混乱无序；生灵不再有变异，亦就失去了进化的机缘。
到那时，魔神再度入侵，尔等在部分法则缺失的困境之下，与全然恢复的魔神展开厮杀。若尔等侥幸取胜，自是万事大吉；一旦落败，为这方世界的未来考量，吾将以造化玉牒之力，强行逆转乾坤，重启混沌。”
“然此乃绝境之下的无奈之举，世界将重回鸿蒙未判之际，一切皆会归零。所有生灵的记忆、文明都将消散，恰似此前的五次大灭绝一般。吾又得熬过漫长岁月，直至新的生命再度诞生。
尔等人类，乃是这世界六次生命轮回中，最为聪慧灵秀的一族，而在座诸位更是此批生灵中的顶尖存在。吾衷心期望尔等能够长存于世，亦会为尔等提供一切可能的助力。不到万不得已，吾绝不轻易做出那等决定。
然而，吾身负守护天地之使命，一旦局势无可挽回，亦不得不以大局为重，全力护持这方天地。”
“至于如何抉择进退，尔等自行商议。吾言尽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