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将门之后(1/2)
且放下那草庐一番慌乱不提。
话说那校尉驮着教坊小厮一路纵马进城,且直奔城中驿馆而去。
至那驿馆门前拉了缰绳,且是个马打盘旋。
见那马,头至尾,且有长丈二的长短。浑身灰白,肩胛处却有色纹,斑斑点点,如大鹏展翅又似狼头的模样。葡萄眼,蛤蟆脸,生的一个前宽后窄。马臀上烙有金字,烫印“禁军殿前司”。昂首惊飙,声似虎喧。鬃尾乱炸,尾梢斜卷一堆银。
再看那马上之人。说是一个虎背熊腰亦不过分。
见头戴一顶暗纹团花的软幞,半遮半盖藏了额上金印。身上一身簇新的七品校尉的服色威仪周正。腰间围了条双獭尾荔枝金带,紧铐了腰身,金黄黄二十二条腰辨微闪豪光。
腕上看,两边牛皮的臂鞲,上有鳞甲金光闪闪。脚下蹬一双虎头的战靴,饶是一个不染风尘。
见,背上背了一条黄澄澄华锦的包裹,严严实实,且看不出来内是何物。那面目星目浓眉,透露出森森杀伐的彪悍。声出如龙吟,且是让人瑟瑟的胆寒。
且是长就的一副英雄相貌,生得一副武家的身胚,貌行举止不怒而威,且是唬得那驿站的弁兵慌张张不敢抬头。
见那校尉立马驿站门前,望门内喝了一声:
“着那驿官出来见我!”
那看门弁兵听得喊话便不敢怠慢,便是乌央的散去,慌忙转身向门内跑去。
校尉抬脚将鞍上小厮顶落马下,下望了吩咐道:
“招呼你家掌柜,再送十坛好酒于咱将军帐下,如有耽搁,且让他仔细洗了屁股,省得枪棒的金疮!”
那小厮听罢也不敢回话,连滚带爬的跑脱出去,爬至墙角呕呕呀呀,且是一个狂吐不止。
那校尉看那小厮也是生的唇红齿白,两手纤细,倒不似那做得粗重之人。
心道:也不知是谁个宦家公子,谁个官人的少爷。哪个高官的衙内。爷娘未曾犯法之时便是心肝肉般的呵护,享尽了人间的荣华。享尽了人间的荣华。一旦罚责砸下便是一个没入奴籍落得个教坊的发落,于烟花之地供人驱遣责打。如此便是一个几世不得翻身。
倒有心帮他,且又想起那日教坊的小娘还在苦苦的等他赎身,然这大话已经说了出去,但身上钱财且是不太趁手,饶是个心急不得,还是等得此番将军班师回京,再磨了爹爹且徐图之哉。若是爹不给,便是缠了宋粲问他爹要去,他爹总比我爹有钱!
且是满心的打了小算盘,然望那小厮缩于墙角瑟瑟,却又是一个心有戚戚。心道:如若不遇医帅一家,自家想必亦是如此罢了……
那校尉正在想,忽听那驿站门内脚步散乱,却回头,便闻有人道:
“官长到此,有失远迎,万望赎罪……”
校尉听闻,且收拾了心情,顺那声音回头观看。却见是那驿官躬身拱手。到还是那日的穿戴,彼时的模样。然,看那面目倒是不曾认出自家这教坊一面之缘。于是便是拿了大,提了缰绳端坐于马上,望下冷声道:
“侯使眼高,却不曾识得我这故人也?”
那驿官听罢赶紧仗了胆抬头细看。瞄眼之后才认出是那校尉,便“呜呼呀!”的一声大叫,疾步上前拱手,道一声:
“原是上差!”说罢,便又埋怨道:
“若官长差下,只需唤得帐下手足来此提卯,标下自行前去支应便是,怎的劳烦自家跑来……这让小的如何担待?”
说罢,便训斥手下道:
“尔等便是干看了麽?还不伺候上差下马?”
弁兵嬉笑上前便要去扯住马缰。却不料那马为战马未曾骟过,饶是个骄横。见有生人近身便鬃尾乱炸踢咬不止。饶是让那校尉看得一个高兴,与那弁兵嘻哈道:
“你若能拿得去,便妄我我养了它三年!”
然话音未落,便见那驿官纵身上前,轻揽笼头一阵轻呵慢拍便将那军马稳住。安抚了那马,口中赞了一声:
“饶是匹好马?”那校尉看他如此手段也是个一惊,望了他挑眉道:
“咦?倒是小瞧了也!”
说罢踩了弁兵的手偏身下马。
驿官揽过马头,于驿站门前拴马桩上拴好马匹,遂又躬身:
“官长所来何事?”
校尉并未回答驿官问话,丢了那手中的马鞭与那弁兵道:
“把了黄黑二豆一斤,不拘牛羊四两碎肉,鸡蛋两个,用酒糟活匀连壳与它……”此话那弁兵听罢且是咂舌,随即便高声惊叫:
“爷爷呀!且骑了我去吧!这畜生比我吃得还要好些!”
此话一出,饶是引得一场哄笑。那驿官识趣,便是拱手肃立看那校尉与那些个弁兵言来语去的玩笑。
那校尉玩笑一番,便自背上摘了宝剑单手托了,点手道:
“近前!有事与你……”说罢便剥去剑衣露出内里制使钦差的宝剑。
驿官见那宝剑,忙正色,慌忙正冠掸袍,领弁兵单腿跪下,道:
“标下,汝州驿驿丞,张呈,参见制使钦差!”那校尉挺胸叠肚,手托宝剑,亦不还礼。见那驿官礼毕便朗声道:
“制使将军令!”那驿官听罢再拜伏首,那校尉这才自怀中拿出将令,单手抖开了,又望巡视一眼,且开口宣令:
“着,尔驿出刀笔三,文告两,驿骑快马四,明日一早卯时于将军帐下听命。所需文、印、押、宝,会同本州各司衙人等一并支应,此令!”
令罢便顺手掷下,那驿官慌忙伏地捡了那纸将令。
咦?宋朝人下令怎的都是用手扔的?
哈,此间道有一节,谓之“令如泼水,覆水难收”,又有“令下如山,落地生根”且有令不可改之意。
说那驿官匆匆看了行文画押,便将令书双手举过头顶,呼喝一声:
“标下接令。”又带了手下的弁兵伏首再拜。
饶是那身后的弁兵手快,将那将令双手接过,一路撅着跑到内堂交到那文房签押筹事。
此时那驿官才敢起身再拜校尉,随后吩咐了弁兵于院中挂了“肃静”、“回避”牌。告知驿馆内军民人等钦差到此,百官回避。无招冲撞,且按有意刺王杀驾之罪论处!
行了此事,那驿官这才望那校尉躬身道:
“官长见谅,令上各项事务繁杂,人员也需经过筛选,且容些个盘亘。内有凉茶瓜果……不知官长可否赏脸。”
那校尉也不扭捏,饶是这暑热骄阳实在是难挨,望了下天,便抬手道一声:
“有劳。”说罢,便抬腿前行。
入得大门,那校尉抬眼看,饶是好大的一个驿馆,心道:这驿馆倒是头一次进得,倒是看了与别个衙门有何不同。
看那驿馆,坐北朝南,中院阔五十步来去。东驿西邮,分两院列中院两旁,期间又有风雨连廊相隔,使得两下不得相扰。
左手驿栈,且是廊房高架,楼层有三,男女有别。
望内里,另有别院独居之所,乃三品官员行辕之处。
右手看,乃来往驿卒,官员随从休息之所,分号房彼此相连。稍远处便是那递马的马棚。放眼望去,且有四五十间来去,饶是不见马来,只闻马嘶。
中院中有直道直通院内中邮驿大堂稳稳压了中宫。院中无树,且避讳“困”作梗。
道旁,分左右树立“肃静”、“回避”牌九对,以示制使钦差来临,诸官回避。
于是乎,这偌大个驿馆到不见人,饶是一个安静如斯,只闻得蝉鸣声声。
那校尉只顾的左顾右盼,饶是一个满眼的新奇。那驿官便是听了他脚步,亦步亦趋的前面引路。
然,这安静之中,有一人躬身肃立廊下。与这不见人迹的驿站之内且是有些个突兀。
看那人,未着官服倒是一个青衣散袖。只在腰间散扎了一条丝绦的带子。头上戴一个软角的书生裹头。倒是一个书生的打扮,然,看脚下却踩了一双步马的官靴。
如此这般非官非民的打扮倒是看不出个品序官阶。
然,见那人二十岁的上下,且不是一个书生的面相。生就的一副清瘦的脸庞。鼻直口方,剑眉星目,眉间川字悬针。虽面带平和之色,然却有几分读书人的傲气在内。
然,那海下钢髯扎里渣渣倒是打了卷的长来。且有几分威武在身。但眉宇间却隐隐有些个书卷气在内。
见校尉来至,便含胸拱手施礼:
“见过上差。”
见校尉不识,且上下打量那那人,那驿官赶紧从旁躬身引荐:
“此人乃本城步弓承节。今日闲来无事,便来在下处叙坐,不想上差来此……”
那校尉听罢,且将眉头一皱,便又哈哈一笑,爽朗道:
“原是误了佳客,莫怪咱家半路叨扰便是。不妨一同厅中喝茶续话。”
那承节见得校尉豪爽,亦是赶忙躬身口中连声称谢。
说话间三人分前后步入大厅,依主次落座,弁兵端来冰鉴的茶水井水镇瓜果伺候了一个热闹。
那校尉稳坐了主位,心下道,适才见这驿官拢马,断此人熟识马性。然,这驿馆的首官主事的侯使且不敢小觑。一则这驿官虽是一个从九品,然大小也算是个官身。
二则麽,倒是军中有军功之人,或是哪位将帅的亲随。或伤或残或战后晋升无望,主帅不忍其埋身阡陌,便央告了枢密,将这人丢在了这军州的驿馆当官,算是赏他一个的锦衣玉食度得余年。自此,便是再与那兵戈无关,朝堂无碍。此为倒是比那“诗酒田园”来的实在。
咦?当差不由己,由己不当差,怎的就比那“诗酒田园”更甚之?
虽说驿站本是邮驿一家,因太祖有令“诏诸道邮传以军卒递”这邮驿自然便划归枢密管辖。
而后,到得仁宗皇帝,那些个文官对此却是个大不满意,怎的好处都让着枢密院占了去?文官也有个出差在外的时候!
因此便与那皇帝打官司。于是乎邮驿分离,便是一个邮归枢密驿归礼。
虽说如此,然在这军州重地这驿官侯使却只有一人。如此,倒是一个人拿了两份的工钱,且这侯使吃穿用度皆在驿馆。饶是花不出个大钱。此等的差事且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香饽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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