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遥遥同风(2/2)
遂,舞剑做法,唤出一个天地法象。然,那明咒暗祝且有呜咽之声。
想他师叔魂魄尚未走远,便一把纸钱冥币抛向空中,买通各路鬼神,切莫难为这新鬼鲜魂。
潮气夹杂着旋风阵阵,卷了那漫天的纸钱飘飞而起。高者,或挂于长林树梢,于风中战战。或飘于高炉之上,化作星星点点的火光一闪。低着,便是贴了地与那荒草塘坳处散开来去。
有道是,七十三鬼门关。八十四走仙字。说的就是这老人过世,七十三、八十四都是个坎,八十四算是寿数尽了,算是一个寿终正寝。在我们的民俗中那是要办喜丧的。然,这七十三岁以前过世的,那是铁定的要去那鬼门关走上一遭的。
那郎中年岁才过七十,且是算不上一的寿终正寝。宋粲心下自是一个明了。
且望那漫天飞舞的黄白二物心中暗自祝告:
此番接这郎中横死之魂的阴差,但愿是那日所见的巡城鬼吏,且能念了故旧之情,让之山郎中能少些铁锁镣铐之苦,不让阴差哭丧棒鞭打驱赶,到得那枉死城中少些个折磨。
想罢,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便裹了裹身上斗篷,抱了坛酒卷曲在那交椅上,默默的望天炉前那做法龟厌。但见那天炉通红如日,将那暖暖的光散与这漆黑之中,映照下,见龟厌披头散发,挥舞了法剑,口中念念有词。
但依着这龟厌的心性却却是让宋粲着实放心不下,便唤了一声身边的校尉:
“博元。”校尉上前躬身,叫了一声:
“在”却见宋粲不语,便望了他,见眼神飘忽,望了天炉那边心下便是一个明了。
倒是不用宋粲说话,便叉手一礼,转身望那天炉前龟厌处而去。
望那校尉得了令下得岗去。也是怕了龟厌新丧了师叔,悲伤过度,再生枝于节外。若是再出些个状况来倒又是一个麻烦。
且在想了,便见张呈、陆寅领了重阳道长走来。
宋粲见了,赶紧坐起。望重阳道长抬手抱拳道:
“此间且谢过道长。”
说罢便倒了一碗酒递了过去。
那重阳拱手谢过,便接过酒,回身冲那天炉拜了一下,将那酒浇洒在地上。
宋粲又筛了一碗与他。那重阳接过酒抿了一口,道:
“制使且谢不得我。”
说罢,自怀里将之山先生写的册子递给宋粲。
宋粲打开观看且是个泪目也。那册子上却是之山郎中写的天青贡烧制规程。
上面要点用朱笔仔细圈点,密密麻麻皆为子丑寅卯,天干地支之术。
见一页上书“燃炉一时,焰长三尺,待瓷胎入窑……”然,又见引线圈点了,另有:“此处定有异数。虽九算,则皆为不告。盖命不可自算,如医者不可自医也,料其数断与本命相连,为不可告。且交与天……”
宋粲看至此,便泪盈满目遮挡了眼去,再也看不得一个清爽。
心道:先生定是算到今日种种,如昨晚不在草庐门前喝酒,进了那草庐定可见得此册!如是看到了这“盖命不可自算,如医者不可自医也,料其数断与本命相连”字句,今日断不让那之山先生来此司炉。
想至此,便闭目合书,嘴里叫了一声:
“叔啊……”
便抑郁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众人见宋粲如此,皆唏嘘却无言相劝。
俄顷,见宋粲抹了把眼泪,重新正冠掸衣,望重阳道长一揖到地,口中呜咽道:
“权且记下,容粲日后再报。”重阳听了这话慌忙了还礼道:
“将军,贫道此番权做辞行,与将军话别。宋粲听了重阳道长得话来,且是惊得一怔。却见重阳道长忘了天炉处,口中喃喃:
“待明日开炉后,此地功业便是一个圆满矣。”
这话说的宋粲心下打鼓,心道:此间瓷作院,皆为之山先生心血,明日开炉。且不管天青贡是否完好自家却要到京复命。到那时这瓷作院却无管事之人,郎中心血定是统统付诸东流矣。若在落入地方官员之手,却不知能做出多少罔上害民之事。即便不落入地方之手,却也无可信之人为之。而自己定是无缘再以官身来此地也。
心想至此,亦是一个袍襟不撩,双膝直直的跪在重阳道长身前。
见宋粲的突然跪倒,且让重阳道长大惊失色,倒是不敢搀扶那宋粲,便也连忙也跪下附身道:
“将军断不可如此。”
那宋粲一把抓了重阳道长衣袖,口中道:
“你我此时断无将军道长,且说兄弟之言……”听得宋粲此话,慌的重阳口中连连叫了:
“将军尊贵,贫道不敢……速速起身说话……”
宋粲且不听那重阳话来,双手攀了他,面露乞求之色,口中悲声道:
“此间汝州瓷作院为郎中心血,今郎中弃与你我,断不可肥人之手!”重阳闻声,心下亦是一个同悲,口中哭包腔道:
“将军莫拜,郎中亦我所重之……将军且起来说话……”宋粲却是个不听,便是手紧紧的抓了那重阳道长的衣袖,口中哭道:
“望道兄台鉴,且与那诰命夫人坐镇于此,保定先生一点心血,等那小程先生来此再做定夺……”那重阳听了便是一个惊诧。惊道:
“怎可托我哉?”
说这重阳也不愿意接了这烂摊子?谁都不想接,这玩意要命。人家一个道士,四处云游,逍遥自在的好好的,你却给他个明显送死的营生给他?换你你也不愿意。而且,道士修道是修的今生今世,望的是得道成仙,且不是佛家口中的这辈子受苦下辈子可能会好一些。便是将那假希望与那众生,且在今生熬苦认命罢了。
但是,你说他不愿意吧,也不能这样说,毕竟这汝州瓷作院也有他的心血在内。且与这汝州之野的众人福缘深厚,亦是一个百般的难舍。再加上你就是想留也是不好留下的,饶是能掐会算亦是算不得自己,亦是算不出谁人来接管这瓷作院来。
且在重阳道长心思百结之时,便见宋粲纳头便拜,口中呜咽有声:
“粲,这厢叩拜之!”
重阳道长见此便是再也拿捏不住,亦是一个如同有物塞了咽喉,便是望了宋粲叩头哭拜,口中哭道:
“今如无将军此言,贫道再是鲜廉寡耻也无任何理由在此尸位素餐……贫道!谢过将军成全……”
此一句说罢,便是一个泪眼相望。自此,路漫漫,遥遥同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