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1)
我思索了一会儿,先开口说道:“宸哥,太肉麻的话我也说不出口,但我至少得表明我的态度和决心。我现在已经是大三下学期了,以前也跟父母一起商量过毕业后的规划,但那时候我还没有遇到你,”说着说着我还是情不自禁地脸热起来,“如果说生活的总效用,也就是幸福值,是金钱、知识、亲情、友情这些随机变量的一次线性函数,那么我对你的感情就是二次正向变量,只要一点点就能产生平方的增加效果”努力把游离的目光拉向他,“我和你都还很年轻,不够强大也不够圆滑,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性取向都很容易碰到困难,所以我想今天能够坦诚地一起给未来定个计划,虽然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但我真的,真的想一直和你走下去。”
贺宸一直温柔而沉默地看着我,按住了我因为紧张而一直轻敲桌面的手,顺势握住了,攥得紧紧地,抽也抽不出来,但是从他手上传来的熟悉的温度和触感倒是慢慢让我平静下来,认认真真地听他说:“我这些年一直在求学,因为博士和性取向的原因,所以总是没时间也没精力考虑个人问题。其实我不是一个乐观的人,发论文的时候被退刊很多次,一个人住在香港逼仄又寂寞,读博的同学也很多撑不下去放弃了,最后全凭一股执念支撑下去,直到去年来学校当老师,才开始觉得安心下来。最开始那件乌龙其实尴尬过后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是收获到了小远你这么好的小男朋友,又觉得运气和缘分还是在眷顾着我,我经常会难过担心我们的关系会不会影响你的前途,毕竟你聪明又努力,不应该陷入到这样的纠缠中,但我也实在是自私可鄙地舍不得放弃。”顿了一顿,他继续说“总之无论如何,我比你年长,又是你的老师,有什么艰难挫折,我总还能先帮你挡一挡,不要害怕。”
最开始作为老师,我尊敬他,后来成了男朋友,我努力试着去照顾他、关心他,但我内心深处不是不认同师生恋是不道德的,也不是没有第一次谈恋爱的惶恐和忐忑,我畏惧于他年长我那几年的人生阅历,又对同性恋在社会里糟糕的处境而心生抵触。我尽力表现地勇敢而热情,现在却被他的剖白弄得鼻腔酸楚,满腹自责。我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怕他听出我的鼻音,也不敢抬头,只死死盯着面前的白纸,怕看到他沉静的目光会更难过。默默站起来推开椅子,我准备去厨房倒杯水平静一下,贺宸却不容置疑地把我按住,随后自己起身去厨房了,我看着他从冰箱里拿出牛奶贴在脸上,像是降温一样,也是感触颇深。
喝了半杯牛奶,情绪平静下来后,贺宸问我大四毕业后准备怎么打算,我告诉他本来是打算出国读研的,托福已经考完了,GRE暑假考,材料和择校还在慢慢准备。这个想法之前我也隐隐约约透露过,但是出于各种原因没有正式地告诉他。贺宸想了一会,赞同了我的想想法:“出国开拓视野确实有好处,经济能够负担的情况下,以你现有的成绩和奖励,出国可以挑选到更好的学校,再加上之前我们俩一起写的论文快要发表了,应该也可以帮你的申请添砖加瓦,不过我不建议你读博,太苦了。”我本来也不打算读博,对科研的热情我是基本没有的,之前的实习我也发现自己更喜欢实操胜过理论,但是这个不是重点吧?
“我出国读书就是异国恋了哎大哥,这八千里云和月的,你都不意思意思伤心一下真的好吗?”我表示内心很受伤,需要安慰。贺宸毫不在意地嘲笑我,“出国读研也就一两年好吧,难道我还怕一个人生活?再说了,我也不担心你另找良人,到时候课程强度一上来,你每天能睡八个小时就是烧高香佛祖保佑了,自然而然就肾虚了。”还特别顺手地捏我的胸肌,把我发型给揉乱了。
俗话说,越是自卑的人就越喜欢嘲笑别人,他总是说我肾虚,估计是自己撑不住我这大老爷们的攻势,脾虚气短了吧!我斜睨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把他的手又按回我胸肌上,咬着他的耳朵说“来,好好摸一摸,以后哥走了你自己又没有,该上哪儿摸去啊?”贺宸估计看出我有点心猿意马的样子了,放肆地揉了两把就松开了,还特别义正辞严地指责我破坏严肃地谈话气氛。
行吧大佬,今天晚上就是你的死期了,先判个缓刑也无所谓。于是我俩就继续就着先前的话题往下聊,贺宸毫无保留地给我说了很多职业规划和申请的注意事项,专业又贴心,搞得我一边记笔记一边克制不住地总是去亲他。然后又说了会感情过往史,互相嘲讽是恋爱菜鸟,内心却是美滋滋地,最后谈到家庭父母,就不可逃避地涉及到了出柜问题。
其实这也是我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毕竟这种影响重大的问题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态度和品质。我倒是不担心贺宸会骗婚之类的,但因为我认识的gay实在很少,所以抛开男朋友的身份不谈,我也很想知道贺宸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贺宸看起来对这个问题早有思考和准备,整理了会思路开口说道:“我爸妈都是医生,思想并不传统,但也慢慢开始催我结婚生子,希望有人陪着我。我还没出过柜,因为之前一直是单身,犯不着出柜弄得家里鸡犬不宁的,而且当时在香港也不方便沟通,另外就是我在香港读书花费也不小,万一爸妈因为我出柜断了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就只能以牺牲学习和睡眠的方法去赚钱,很自私但是我不得不考虑这个因素。起码在你参加工作之前我还不打算出柜,第一,我哥去年才结婚,还没生孩子,我希望等我哥他们生了孩子再说,毕竟我不知道传宗接代这四个字在我爸妈心中的分量,也不想让他们抱孙子的愿望落空;第二,我毕竟经济独立还没几年,如果,在最差的情况下,出柜后我爸妈跟我完全断绝关系,我要求自己还能给你一个比较好的生活条件,让你爸妈不会觉得你跟我在一起太委屈;第三,我们在一起时间久了,我爸妈也好接收一些,如果你还是学生,我爸妈可能会觉得你不太靠谱哈哈。反正呢,在收益确定的情况下我会尽量选择风险最小的方法,但是柜门是肯定会出的,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不出柜比出柜带来的伤害会更大。”
这也是我隐隐崇拜且羡慕贺宸的一点,他总是会定一个清晰的目标,认真考量各种因素,然后选取最好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我就不一样,直来直去,伤人伤己,我陡然难过起来,站起来突然拥抱了贺宸一下,贺宸有些惊讶,察觉到我心情不大好,以为是他说的惹我生气了,就抱着我在我耳边哄我,跟我说对不起。可是他又哪里会对不起我呢?是我自己的错。
我趴在他耳边,小声地告诉他“其实我已经出柜了。”贺宸明显震惊极了,一下子就把我给抱紧了,勒的我都有点痛了,在我耳边着急地问我“什么时候的事?是这半年吗?你怎么不跟我说?有受伤吗?”摇摇头,我闷闷地开口:“不是的,是我高考的时候。”我回想着当时的情况,时隔这么久还是觉得心头的酸痛一层一层漫上来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故事开头其实挺老套的,高三宿舍大家一起看片,结果我看男的看硬了,迷茫挣扎了一周才慢慢接受了性向。只是当时的紧张氛围和心理压力让我觉得太压抑了,就想告诉我爸爸妈妈来寻求他们的帮助,结果我...”我强压着涩意哽了两下没说出来,贺宸偏过头细密而轻柔地吻着我,轻轻地抚摸我,帮助我慢慢地平定下来,“当时我实在是太害怕他们知道后责怪我,骂我,就在高考的前一天晚上跟他们公开了,”我又吸了两下鼻子,“当时他们为了不影响我第二天的考试,告诉我性取向不要紧,抱着我,安慰我说我怎么样他们都爱我,结果在高考的庆功宴上敬酒的时候他们俩哭的比谁凶,别人都以为是因为我考得好,只有我知道他们是真的伤心难过,是我逼着他们接受了我,是我拿着刀...”说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掉在贺宸的脖颈上,渐渐地连成线。贺宸叹息了一声,任我靠在他怀里,只在我哭的喘不过气的时候把我带到了床上,给我擦眼泪喂水。大哭了一场,心里又轻松了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