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2）

郭导的声音一贯沙哑，面上还是一副死了爹的表情，但林溪风却觉得鼻酸。

因为郭导说的是“我的老搭档，老朋友。”

林溪风自认担不起这个名头，他和郭导不过是合作了一部戏。

但郭导显然不觉得他们只是泛泛之交，剧组讨论会上郭导第一个就让林溪风发言。

林溪风知道，这是在考验他的能力，也是叫其他演员不要看轻了他。

林溪风的戏疯子名头可不是白叫的，他侃侃而谈，对林源的心理转变，每一处都说在了点上，包括对细节的处理，情感的展现，一番话说得连先前看不起他的萧言也刮目相看。

然而这些终究是纸上谈兵，等林溪风真正站在镜头前，这些人才知道为什么郭导拼着和投资方拍桌子也要把林源这个角色留下来。

这根本就是为林溪风准备的角色吧。

林源坐在书桌前，桌上的天平晃晃悠悠，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着一块晶体放在上翘的那侧托盘上，微微倾斜的天平终于水平了。

电脑屏幕上的聊天记录不断上滑，林源瞥了一眼，勾着嘴角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我知道有一个不错的地方，挺适合玩实景剧情杀的。]

没过两秒，有人问道：[哪里？]

[西郊医院。]

林源吹了声口哨，他的手轻轻拨弄着天平，又神经质地抖了抖。

西郊医院原名H市西郊精神病医院，十年前那里发生了一起患者残杀护士的连环凶杀案，警方侦查了一个月，才发现整个医院的44名病人都是凶手，那家医院原本就不是公立的，没多久就关门大吉了。

[西郊医院？那里不是发生过命案吗……不太好吧。]

[正好咱们这次的主题是废弃医院，还挺有氛围的，我觉得不错。]

[我也觉得带感。]

[就那里吧。]

林源好心情地拿起桌上的小木锤，在书桌上有节奏地敲打着，天平上的晶体在台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这是林溪风一个人的独角戏，当他面对镜头坐在书桌前的那刻起，他就不再是林溪风，他是一个步步为营的复仇者。

林溪风属于沉浸式表演，没有固定的方法，他擅长情感投入，当他认为自己是林源时，他所有的情感都来自于林源。

他会因为兴奋指尖轻微地颤抖，也会因为超乎寻常的自信而骄矜地扬着下巴，挺着背脊，但同时也是因为这份自信，他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事又有着一份悲悯，他嘲笑这一群即将步入死亡而不自知的可怜虫。

“过。”郭导发话林溪风才渐渐从角色中清醒，周围站着许多演员，和他有对手戏的，或是普普通通的龙套，这些人或多或少见识过多样的表演形式，但感染力这样强的也才第一回见。

“真带劲。”又是萧言，他一贯直肠子，别人把话藏在心里，他却不吐不快。

郭导瞥了他一眼，神色中难掩自豪。

就这样，十八线开外满身黑料的林溪风稀里糊涂地被整个剧组接受了。

李崇来还特意打电话问过林溪风。

“剧组里的人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李崇来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但再忙他也会抽时间和林溪风联系。

“谁能欺负我？难不成欺负我能多一口饭吃？”林溪风无所谓地笑了笑，郭导大概有一种神奇体质，吸引的演员都是些嗜戏如命的家伙，整个剧组没有任何矛盾纠葛不说，演员们个个开起了模仿秀，不仅把自己的戏摸透了，还央着其他演员学习怎么扮演其他角色。

林溪风便是被央求得最多的演员，他脾气好又耐心，且在演戏这件事上毫不藏私，就连只出演一两个镜头的龙套都对他赞赏有加。

“有一个什么样的剧组就有部什么样的戏，这次的金奖郭导稳了。”李崇来赞叹道。

“那你呢？工作都筹备好了？”才问出口，林溪风又觉得有些尴尬，这个问题好像过于私人了。

“万事开头难，说不辛苦也不太现实。所以呢？你会心疼我吗？”李崇来低声笑着，林溪风不自然地挠了挠微红的耳垂，半晌也没出声。

此时已是深夜，白天喧闹的小区现在一片寂静，屋顶的信鸽偶尔咕咕两声，他沉默了许久，耳畔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不要太辛苦，好好照顾身体。”林溪风的肩慢慢垮了下来，他仿佛败给了自己，他好像就是没有办法不挂念电话那头的人。

“你也是，在剧组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忘记吃饭，也要经常休息。”

这好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林溪风想起戏来总是不顾着肚子，三两天还好，长时间下来容易落下胃病。

从前在一个剧组的时候，李崇来也会顾及林溪风，总会多点些吃食，林溪风没空吃，他就直接塞到他嘴里，只差帮他嚼碎了咽下去。

“我会的，谢谢。”

林溪风挂了电话，他靠着窗静静地听着外头的声音，晚风轻柔地拂在他面颊上，那里荡开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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