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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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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泌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

荐福寺命案之后,皇帝震怒,当差的人疲于奔命。温泌与梁宏两人这才头次提起案由。温泌随口一句话,正合了梁宏心中所想。

梁宏借牵马的机会慢慢走着,讪笑道:“大人必定怨我执拗,陛下已经认定是猫,我为何还要作梗?我与大人不同。大人在安西调兵遣将,举国安危系于一身。区区一条性命,不过沧海一粟。况且家世勋贵,委屈来街使上值,只为尽孝。我在街使十数年,兴化坊向来太平,猝生命案,自然诚惶诚恐,不敢怠慢。今天说是猫鬼,明天再死人,难道要怪到猪狗身上?在下一想到兴化坊里有黑手草菅人命,夜里辗转不能安睡。猫被一网打尽,怕以后京城不硕鼠横行?在下始终想着,要等真凶落网,才能心安。”

梁宏絮絮叨叨,温泌充耳不闻——无论如何,等明日交了差,必定要跟母亲辞行,回安西去。

温泌下定了决定,顿觉轻松。回首一看,梁宏已被落下一大截,正想着心事踽踽而行,那盏灯笼如一个红而暖的月亮,随着他的步子移动。

一声悠长的猫叫。

梁宏脊背一冷,拔腿躲到温泌身后,四下张望。

“灭灯。”温泌举起刀吩咐他。

“啊?”梁宏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风的气息劈面而来,梁宏吓得跌坐在地,被温泌劈落的灯笼滚在地上,倏忽灭了。

梁宏又觉有东西落在头顶,带着一道微弱荧光飞了出去,在温泌肩上一停,又窜到了对面屋檐上。它在瓦片上来回踱了几步,得意地叫了一声。

是猫。

那只雪白的猫爪子,把梁宏的发髻挠成了野鸡窝,也给温泌脖子上添了几道血痕,对二人造成了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伤害。

梁宏还没反应过来,抱着脑袋满地乱窜,温泌却被它得意的猫叫惹火了,从箭囊里抓起一只羽箭,錚声轻鸣,把这只太岁头上动土的漏网之猫射落下来。

梁宏后知后觉,用刀尖将地上那一团举起来,胳膊伸的远远的,借着月光看了几眼,才说:“是猫。”

“废话。”温泌早在灭灯的时候就察觉是只猫。只是它脖子上那道荧光令他疑惑。他手起刀落,将猫脖颈上系的璎珞割断,一枚冰凉柔润的珠子落于掌心。

梁宏将死猫扔在道边,跑过来垫着脚看,眼馋不已,“大人,这是夜明珠。”

“是玉龙子。”温泌浓秀的眉目被夜明珠的荧光照得分明。这是一件久别重逢的宝物。温泌把玩着夜明珠,咧嘴笑道:“我十五岁时被送到安西鲍将军帐下效力,攻占于闐时得到的第一件战利品便是这枚夜明珠。鲍将军把夜明珠呈给先帝,先帝赐名玉龙子。”

“先帝?”梁宏揪着一头乱发,苦着脸看向被弃尸道边的猫,“这猫……”

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想起了才刚经过的明镜台。

“你若不想被公主怪罪,就乖乖回家睡觉。”温泌若无其事地把夜明珠装进腰间荷包,双腿一夹马腹,“驾……”

“大人。”梁宏忙扯住马缰,“这猫脖子上系着珍贵的夜明珠,想必是公主的爱宠,猫走失了,明日公主定要去武侯铺里传我问话,这怎么办?”

“说是我杖杀的便是。”

“大人。”梁宏不肯撒手,贼眉鼠眼地四下瞧瞧,“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再回明镜台一趟。大人有所不知,我在金吾卫时,曾听过一桩奇闻。先帝驾崩之后,太后曾请徐和尚为令慧公主相面,称她面相不详,才被送进明镜台,对外却说是公主自请为陛下祈福。金枝玉叶,沦落成泥。要说徐和尚得罪过的人,令慧公主当属其一。”

温泌瞠目结舌,“你是疯魔了?”

梁宏嘿嘿一笑,咂嘴道:“听说公主容貌绝丽。每年来京赶考的举子借宿荐福寺,多半是为了在明镜台外一窥芳容。刚才那一趟,公主不曾露面,难道大人不觉得遗憾?”

“梁宏,你……”温泌恶意地想:你迟早死在这一张嘴上。然而见他一张瘦脸上几道黄须,也不知是三十了还是四十,家无薄产,媳妇都讨不到,倒有些同情,遂改口道:“我回安西时,你跟我一起走吧。”

“这,”梁宏吃惊之余,不情愿地嘀咕着,“听说那边的婆娘,都凶得很。看那康娘子就知道。”

凶也有凶的好处,大概性子要比中原的女人热情奔放。虽然安西常年交战,也有许多当兵的与当地女人相好。梁宏耳朵里不知听过多少奇情艳事,心痒难当,带着满脸亲近的笑,凑过去问:“小温,胡人的女人都是金灿灿的头发,膀子像雪一样白得耀眼吗?”

“我怎么知道!”温泌忙道。有一搭没一搭地甩了会鞭子催马徐行,忽而露齿一笑,他说:“也并不很白,近看麻子多的很,脸上的皮肤比我都粗!整天跟羊肉羊奶打滚,出的汗又腥又臭。”说着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哦?我怎么觉得康娘子身上挺好闻的……”

温泌在马上瞥了梁宏一眼,郑重其事地警告道:“鲍起容要娶康氏回家做小的,他在的时候,你离康氏远一点。”

“康……我?”梁宏似哭还笑地指着自己鼻子,吭哧了半晌,他涨红着脸说:“她一个嫁过人的小寡妇,我能看上她?我还是童男子哩!”

温泌再忍不住,捧腹大笑。梁宏忙追上去,兀自嘀咕道:“童男自有童男的好处。你们这些人,表面道貌岸然,实则放浪形骸,哪里懂得欣赏我这高洁的品性,赤诚的胸怀,濯濯青莲般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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