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2)
常清明本该立即离开,但是看见李傅规低着头站在那里,他说:“很重要?我可以让律师带你进去。”
李傅规眼含希冀地看他,他想进去。
靠着常清明带着的律师,李傅规见到了陈瞎子。
“陈浮白,有人探视,时间半个小时。”
陈瞎子迟缓地转动他的脖子,谁能来看他?
陈瞎子带着手铐蹒跚地挪动到探视室,摩挲着凳子坐下来,工作人员把传声筒递给他,他拿着,听到耳边有人在说:“陈叔,我是李傅规。”
混浊的眼泪从陈瞎子满凹陷褶皱的眼角留了下来,他微摇着头身体一颠一颠地晃动,苍老的脸上满是悲恸,看管人员怕他出问题,过来出声制止:“陈浮白,注意你的情绪,再这样就要结束探视。”
李傅规从另一边的听筒里听到了看管人的话,陈浮白,他才知道陈瞎子的名字。
陈瞎子不再哭了,但是一时间,李傅规不知道要说什么,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陈瞎子开口:“难得你还想着我这个老瞎子,你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都讲出来吧,能有人来看我,我很高兴,死之前,我想和熟人说说话。”
李傅规看他这种衰老等死的样子很心酸,但是想到那些被蛊惑受害的人他心里又有一股怒气。
“陈叔,你为什么要加入他们,那天见你,你和我说的那些话,你为我好不让我接触你们,你明明知道是害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做?我不明白。”
陈瞎子声音变得很平静:“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名利吗?”
陈瞎子僵硬地笑笑,然后说:“我的名字叫做陈浮白,‘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这是《正气歌》里的诗句,一颗丹心永在,功名富贵如浮云。李傅规学过,他把意思讲出来。
陈瞎子突然有了笑容,像是回忆到什么美好的事情,脸也变得柔和。
“我的父亲是非常有才的人,会写诗会画画,过年的时候他会免费帮亲邻写对联,那时候的读书人少,谁家需要写信件、喜联和挽联的,他从来没推迟过,也不收人家东西和钱。
“我的母亲是典型的传统女人,从来没和人红过眼,谁家有困难,给钱给粮是常有的事情。他们给我起名字叫陈浮白,就是希望我能像文天祥一样报效国家无视名利,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想报效祖国和人民的壮志男儿,当过红旗手,上过颁奖台。我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我的名字会出现报纸上,街口的大喇叭里会传扬我的光荣事迹。”
“可是,很快这一切都成了泡影。”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三年粮食关,我们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大家都没吃的,今天晚上睡着了不知道明天早上能不能醒过来。”
“三月春天挖野菜,山坡被挖的光秃秃的,那时候我们吃一种叫蕨根的东西,人吃了后皮疱脸肿,然后肠梗便秘,人像泄气的气球一样慢慢蔫下去,最后剩下一把骨头。”
“我家本来有四个孩子,最后只活我一个。我最小的弟弟死的时候,正和我一块拉便。可是拉不出来啊,我们就用树枝相互捣,我帮他的时候,我让他用力,他说‘二哥,我没力了’,然后一头扎进粪坑,就那么死了。”
李傅规听得心惊,陈瞎子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脸平静。
突然,他的声音拔高,带着明显的悲愤:“粮关过后,我以为我的生活会变好,可是我的爷爷是个地主,我们一家人的成分有问题,十年动荡的时候我们一家成天被批斗,那些平日里你亲我亲的乡邻都变成了魔鬼,我父母受不了跳河死了,我的眼睛也被弄得半瞎看不清楚,他们就把我扔到半山腰的牛棚里放牛。”
“没人给我送饭,我饿得受不了就去地里偷东西吃,被抓住了免不了一顿打,幸好遇到了你父亲李大川,他当值的时候就睁一眼闭一眼,还从自己的口粮里匀一点食物给我。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能活下来就是我父母的保佑。”
说到这里,他问李傅规:“你父亲还好吗?”
李傅规声音有些哽:“他去了,肝癌。”
陈瞎子愣了一下,过了一会,说:“他的命比我好一点,起码有你给他送终。当初,我的女儿来接我回家,我满心欢喜以为自己有依靠了,回去后我才知道是为了什么。”
“村里分山分地是按照人头算得,他们想多得一份,然后就想到我这个半老的瞎子,得到我的那份土地后,女婿看我不顺眼,骂我是个老不死的臭瞎子,他们盖了一个猪圈一样小的茅屋,把我放进去,那个房子冬天冷夏天热,我受不了和女婿吵起来,他们就把我撵出来了。”
李傅规听得难受,没想到陈瞎子回去后过得是这样的生活。
“那你怎么成了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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