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医（1/2）

五月十一晴转多云

“这事说来，倒也容易。”周大夫目光深远，他轻叹一声将缘由娓娓道来。

周家祖上行医，为的是济世救人，周家重家风，医铃作为家风的传承也不知传了多少代。说来奇怪，周家的医铃光亮照人，不需擦拭，周身也没有丝毫污渍，摇响医铃，声音清脆可传十里。

铃医本就是救命的行当，周家更是在做善事，可到了周大夫这一代，虽说兄弟姐妹不少，但真正愿意继承医铃走街串巷诊治疾病的人，就只有周大夫一个。

周大夫本名周悬济，取自悬壶济世。他大抵是因为取了这个名，又或者是这个名正配他这个人，他一心向医，做梦都想做个悬壶济世的神医。

周悬济自小爱学医，各类古籍医典读起来废寝忘食，一个疑难能解上好几天。可天意弄人，周悬济学医一事，实在天赋不足。

兄弟姐妹都劝他留在自家医馆，虽没什么大出息，但也不至于饿死。可他铁了心要做铃医，枯燥无味的典籍挠破了头也要背下来，施针不稳就拿自己练手。在那段熬夜点灯的日子里，支撑他一路向前的，是那个从无数先辈手里传下来的医铃。

医铃本是凡物，却因为沾染了太多人气，受了太多福泽，机缘巧合有了神智，又得医者耳目熏陶，病者感恩敬仰，汇聚灵气成了妖。

医铃见周悬济学起来尤其吃力，便偶尔出声指点，周悬济起初还感到惊惧不屑依从，声称要把医铃交给除妖协会。

可时日见长，他也分得清好赖，知道这医铃里的精怪是个良善博学的，渐渐的，他把医铃敬作恩师。

说到此处，铃妖自嘲地笑了笑，他眸中有光，似是怀念，又似叹惋。

“真是精怪！”众人惊呼，原本放下的农具又拿起，往日的恩情化作流水，奔腾而去。

“周家小子不是请除妖师去了吗，怎么还不来！”有汉子怒吼道。

众人眼中皆有惊惧，谁曾想到往日里叫他们感恩戴德的周大夫竟整日与精怪为伍，还敬如恩师，只恨没早日识破那唬人的假面，一锄头下去将那黑白不分的妖人弄死。

大人们焦躁地护着孩童，壮实的汉子，泼辣的农妇都拿起武器，时刻准备与铃妖决一死战。

猫记扒着我的肩膀焦躁地挠着，想必是胆子小，看到凶恶的村民也害怕。我把它塞在怀里，轻柔地抚摸毛脑袋低声安慰。

都说人是善变的生物，应龙尤其唾弃。我曾对此不以为然，毕竟我也是人类的一员。可今天却让我明白了。

不过是个妖，不过是和人类有些不同，可他也曾帮助他们，没有伤过村里分毫，这些人得知真相，竟就这样过河拆桥，不留情面。

“娘......娘......”屋子里猫叫似的声音传来，阿远家的小毛头醒了。

阿远的娘一个箭步冲进屋里，没过多久又哭喊着跑出来。

“醒了！醒了！”

老太太一把拉住铃妖，颤颤巍巍地对众人说：“这精怪为村里尽心尽力治病救人，我们便放了他吧。”

又听得一人说道：“老太太好心肠，可忘了当年精怪是怎样撕咬了你夫君，满地鲜血，阵阵嘶号如今可都忘了？”

老太太拉着铃妖的手一顿，又攥紧了，只是声音小了些：“可他......可他，毕竟救了阿远......”

“可真是自己家里的就心疼，往后这精怪发狂杀了村里人，便也叫阿远来负责吗？”

村里的老妇人哪经得起这样的逼问，她终是松开那双枯枝似的手，蹒跚地走回屋里。

“当真不值得。”

我这样想着，铃妖也这样说了。

我垂眸看着闷在我怀里撒娇的猫记，笑了笑。这世间因果本就是愿与不愿，没有值与不值。

周悬济愿意敬他为师，他愿意倾尽所有教导周悬济，如此而已。

周家小子带着除妖师姗姗来迟。那除妖师生得威武雄壮，虎背熊腰，一双铜铃大的眼睛随意一扫，村民们便默默地让开了道。

“他是那医铃化作的精怪！”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告状。

我不屑地撇撇嘴，妖和精怪可有天壤之别，乡野小民真没见识。

“说不定周大夫就是被他杀了，他想取而代之！”我掏了掏耳朵，瞧这话说的，大荒的说书人都来学学行不行。

“先前还想用花言巧语哄骗我们，怎知不是想降低我们的防备，好谋取更大的利益。”

“是啊，精怪都爱吃人……”

“前些日子村头那家的小崽子丢了，也不知是不是被抓去生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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